莊子·秋水

莊子·秋水

戰國中期莊子創作的寓言故事
選自《莊子·外篇》,《秋水》篇。莊子,姓莊,名周,字子休(亦說子沐),宋國蒙人。他是東周戰國中期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和文學家。創立了華夏重要的哲學學派莊學,是繼老子之後,戰國時期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是道家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莊周因崇尚自由而不應楚威王之聘,生平隻做過宋國地方的漆園吏。史稱“漆園傲吏”,被譽為地方官吏之楷模。莊子最早提出“内聖外王”思想對儒家影響深遠,莊子洞悉易理,深刻指出“《易》以道陰陽”;莊子“三籁”思想與《易經》三才之道相合。他的代表作品為《莊子》,其中的名篇有《逍遙遊》、《齊物論》等。與老子齊名,被稱為老莊。莊子的想象力極為豐富,語言運用自如,靈活多變,能把一些微妙難言的哲理說得引人入勝。他的作品被人稱之為“文學的哲學,哲學的文學”。據傳,又嘗隐居南華山,故唐玄宗天寶初,诏封莊周為南華真人,稱其着書《莊子》為《南華真經》。僅存《莊子》分内篇、外篇、雜篇三部分,為莊子及其後學所着。
  • 作品名稱:莊子·秋水
  • 外文名:
  • 作品别名:Qiushui
  • 作者:莊子
  • 創作年代:戰國中期
  • 作品出處:《莊子·秋水》
  • 文學體裁:寓言

作品原文

河伯與北海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歎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而輕伯夷之義者,始吾弗信,今吾睹子之難窮也,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

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笃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今爾出于崖涘,觀于大海,乃知爾醜,爾将可與語大理矣。天下之水,莫大于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闾洩之,不知何時已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此其過江河之流,不可為量數。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氣于陰陽,吾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方存乎見少,又奚以自多!計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也,不似礨(lěi)空之在大澤乎?

計中國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tài)倉乎?号物之數謂之萬,人處一焉;人卒九州,谷食之所生,舟車之所通,人處一焉。此其比萬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馬體乎?五帝之所連,三王之所争,仁人之所憂,任士之所勞,盡此矣!伯夷辭之以為名,仲尼語之以為博。此其自多也,不似爾向之自多于水乎?”

河伯曰:“然則吾大天地而小豪末,可乎?”

北海若曰“否。夫物,量無窮,時無止,分無常,終始無故。是故大知觀于遠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無窮。證向今故,故遙而不悶,掇而不跂:知時無止。察乎盈虛,故得而不喜,失而不憂:知分之無常也。明乎坦塗,故生而不說,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時,不若未生之時;以其至小,求窮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亂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觀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細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窮至大之域!”

河伯曰:“世之議者皆曰:‘至精無形,至大不可圍。’是信情乎?”

北海若曰:“夫自細視大者不盡,自大視細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郛,大之殷也:故異便。此勢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無形者,數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圍者,數之所不能窮也。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緻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論,意之所不能察緻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動不為利,不賤門隸;貨财弗争,不多辭讓;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賤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異;為在從衆,不賤佞谄;世之爵祿不足以為勸,戮恥不足以為辱;知是非之不可為分,細大之不可為倪。聞曰:‘道人不聞,至德不得,大人無己。’約分之至也。”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惡至而倪貴賤?惡至而倪(ní)小大?”

北海若曰:“以道觀之,物無貴賤;以物觀之,自貴而相賤;以俗觀之,貴賤不在己。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知天地之為稊米也,知毫末之為丘山也,則差數睹矣。以功觀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則萬物莫不有;因其所無而無之,則萬物莫無。知東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無,則功分定矣。以趣觀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則萬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則萬物莫不非。知堯、桀之自然而相非,則趣操睹矣。昔者堯、舜讓而帝,之、哙讓而絕;湯、武争而王,白公争而滅。由此觀之,争讓之禮,堯、桀之行,貴賤有時,未可以為常也。

梁麗可以沖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馳千裡,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晝出瞋目而不見丘山,言殊性也。故曰:蓋師是而無非,師治而無亂乎?是未明天地之理,萬物之情也。是猶師天而無地,師陰而無陽,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語而不舍,非愚則誣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繼。差其時,逆其俗者,謂之篡夫;當其時,順其俗者,謂之義之徒。默默乎河伯,女惡知貴賤之門,小大之家!”

河伯曰:“然則我何為乎?何不為乎?吾辭受趣舍,吾終奈何?”

北海若曰:“以道觀之,何貴何賤,是謂反衍;無拘而志,與道大蹇。何少何多,是謂謝施;無一而行,與道參差。嚴乎若國之有君,其無私德;繇繇乎若祭之有社,其無私福;泛泛乎其若四方之無窮,其無所畛域。兼懷萬物,其孰承翼?是謂無方。萬物一齊,孰短孰長?道無終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虛一滿,不位乎其形。年不可舉,時不可止。消息盈虛,終則有始。是所以語大義之方,論萬物之理也。物之生也,若驟若馳。無動而不變,無時而不移。何為乎,何不為乎?夫固将自化。”

河伯曰:“然則何貴于道邪?”

北海若曰:“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明于權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非謂其薄也,言察乎安危,甯于禍福,謹于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踯躅而屈伸,反要而語極。”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若曰:“知道者必達于理,達于理者必明于權,明于權者不以物害己。至德者,火弗能熱,水弗能溺,寒暑弗能害,禽獸弗能賊。非謂其薄也,言察乎安危,甯于禍福,謹于去就,莫之能害也。故曰:‘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知天人之行,本乎天,位乎得,踯躅而屈伸,反要而語極。”曰:“何謂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

蛇與風

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夔謂蚿曰:“吾以一足趻踔而行,予無如矣。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

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

蚿謂蛇曰:“吾以衆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

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足哉!”

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于南海,而似無有,何也?”

風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于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鰌我亦勝我。雖然,夫折大木,蜚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衆小不勝為大勝也。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孔子與子路

孔子遊于匡,宋人圍之數匝,而弦歌不辍。

子路入見,曰:“何夫子之娛也?”

孔子曰:“來,吾語女。我諱窮久矣,而不免,命也;求通久矣,而不得,時也。當堯、舜而天下無窮人,非知得也;當桀、纣而天下無通人,非知失也:時勢适然。夫水行不避蛟龍者,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避兕虎者,獵夫之勇也;白刃交于前,視死若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通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聖人之勇也。由,處矣!吾命有所制矣!”無幾何,将甲者進,辭曰:“以為陽虎也,故圍之;今非也,請辭而退。”

公孫龍與魏牟

公孫龍問于魏牟曰:“龍少學先王之道,長而明仁義之行;合同異,離堅白;然不然,可不可;困百家之知,窮衆口之辯:吾自以為至達已。今吾聞莊子之言,茫然異之。不知論之不及與?知之弗若與?今吾無所開吾喙,敢問其方。”

公子牟隐機大息,仰天而笑曰:“子獨不聞夫埳井之蛙乎?謂東海之鼈曰:‘吾樂與!出跳梁乎井幹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則接腋持頤,蹶泥則沒足滅跗。還虷蟹與科鬥,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埳井之樂,此亦至矣。夫子奚不時來入觀乎?’東海之鼈左足未入,而右膝已絷矣。于是逡巡而卻,告之海曰:‘夫千裡之遠,不足以舉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極其深。

禹之時,十年九潦,而水弗為加益;湯之時,八年七旱,而崖不為加損。夫不為頃久推移,不以多少進退者,此亦東海之大樂也。’于是埳井之蛙聞之,适适然驚,規規然自失也。且夫知不知是非之竟,而猶欲觀于莊子之言,是猶使蚊負山,商蚷馳河也,必不勝任矣。且夫知不知論極妙之言,而自适一時之利者,是非埳井之蛙與?且彼方跐黃泉而登大皇,無南無北,爽然四解,淪于不測;無東無西,始于玄冥,反于大通。

子乃規規然而求之以察,索之以辯,是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子往矣!且子獨不聞夫壽陵餘子之學于邯鄲與?未得國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歸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業。”

公孫龍口呿而不合,舌舉而不下,乃逸而走。

莊子與惠子

莊子釣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願以境内累矣!”

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甯其死為留骨而貴乎?甯其生而曳尾于塗中乎?”

二大夫曰:“甯生而曳尾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塗中。”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或謂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鸱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吓我邪?”

莊子與惠子遊于濠梁之上。

莊子曰:“鯈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

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作品譯文

河伯與北海

秋天裡洪水按時到來,千百條江河注入黃河,水流巨大,兩岸和水中沙洲之間連牛馬都不能分辨。在這個時候,黃河神河伯自己十分欣喜,認為天下一切美景全都聚集在自己這裡。河神順着水流向東而去,來到北海邊,面朝東邊一望,看不見大海的盡頭。在這個時候河伯轉變了原來欣然自得的表情,面對海神若仰首慨歎道:“有句俗話說,‘聽到了許多道理,就以為沒有人比得上自己’,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了。

況且我曾聽說有人認為孔子的見聞淺陋,伯夷的道義微不足道,開始我還不相信;如今我看見您的廣闊無邊,我如果不是來到您的家門前,那就危險了,我将永遠的被懂得大道理的人恥笑”

北海神若說:“對井裡的青蛙不能夠與它談論關于大海的事情,是因為井口局限了它的眼界;夏天的蟲子不能夠與它談論關于冰雪的事情,是因為它被生存的時令所限制;對見識淺陋的人不可與他談論道理的問題,是因為他的眼界受着教養的束縛。如今你從河岸流出來,看到大海後,才知道你的不足,這就可以與你談論道理了。

天下的水,沒有比海更大的了。萬千條江河歸向大海,不知什麼時候停止,可大海卻不會滿溢出來;海底的尾闾洩漏海水,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止,但海水卻不曾減少;海水不因季節的變化而有所增減,也不因水災旱災而受影響。這說明了它的容量超過長江、黃河的容量,不可計數。但是我未曾借此自我誇耀,因為自從天地之間生成形态,從那裡汲取陰陽之氣,我在天地裡面,猶如小石小木在大山上一樣,正感覺自己見到的太少,又哪裡還能自傲呢?計算一下四海在天地間,不像小小的蟻穴在巨大的水澤裡嗎?計算一下中原在天下,不像細小的米粒在大糧倉中嗎?

人們用“萬”這個數字來稱呼物類,人不過占其中之一;人類遍布天下,谷物所生長的地方,車船所通達的地方都有人,每人隻是占其中的一個;這表明人與萬物相比,不像毫毛的末梢在馬體上嗎?五帝所連續統治的,三王所争奪的,仁人所擔憂的,以天下為己任的賢人所勞碌的,全不過如此而已。伯夷以辭讓君王位置而博得名聲,孔子以談論天下而顯示淵博,他們這樣自我誇耀,不正像你先前看到河水上漲而自滿一樣嗎?”

河伯說:“那麼我把天地看作是最大,把毫末之末看作是最小,可以嗎?”

海神回答:“不可以。萬物的量是無窮無盡的,時間是沒有終點的,得與失的禀分沒有不變的常規,事物的終結和起始也沒有固定。

所以具有大智的人觀察事物從不局限于一隅,因而體積小卻不看作就是少,體積大卻不看作就是多,這是因為知道事物的量是不可窮盡的;證驗并明察古往今來的各種情況,因而壽命久遠卻不感到厭倦,生命隻在近前卻不會企求壽延,這是因為知道時間的推移是沒有止境的;洞悉事物有盈有虛的規律,因而有所得卻不歡欣喜悅,有所失也不悔恨憂愁,這是因為知道得與失的禀分是沒有定規的;明了生與死之間猶如一條沒有阻隔的平坦大道,因而生于世間不會倍加歡喜,死離人世不覺禍患加身,這是因為知道終了和起始是不會一成不變的。

算算人所懂得的知識,遠遠不如他所不知道的東西多,他生存的時間,也遠遠不如他不在人世的時間長;用極為有限的智慧去探究沒有窮盡的境域,所以内心迷亂而必然不能有所得!由此看來,又怎麼知道毫毛的末端就可以判定是最為細小的限度呢?又怎麼知道天與地就可以看作是最大的境域呢?”

河神說:“世間議論的人們總是說:‘最細小的東西沒有形體可尋,最巨大的東西不可限定範圍’。這樣的話是真實可信的嗎?”

海神回答:“從細小的角度看龐大的東西不可能全面,從巨大的角度看細小的東西不可能真切。精細,是小中之小;龐大,是大中之大;不過大小雖有不同卻各有各的合宜之處。這就是事物固有的态勢。所謂精細與粗大,僅限于有形的東西,至于沒有形體的事物,是不能用計算數量的辦法來加以剖解的;而不可限定範圍的東西,更不是用數量能夠精确計算的。

可以用言語來談論的東西,是事物粗淺的外在表象;可以用心意來傳告的東西,則是事物精細的内在實質。言語所不能談論的,心意所不能傳告的,也就不限于精細和粗淺的範圍了。所以修養高尚者的行動,不會出于對人的傷害,也不會贊賞給人以仁慈和恩惠;無論幹什麼都不是為了私利,也不會輕視從事守門差役之類的人。

無論什麼财物都不去争奪,也不推重謙和與辭讓;凡事從不借助他人的力氣,但也不提倡自食其力,同時也不鄙夷貪婪與污穢;行動與世俗不同,但不主張邪僻乖異;行為追随一般的人,也不以奉承和谄媚為卑賤;人世間的所謂高官厚祿不足以作為勸勉,刑戮和侮辱不足以看作是羞恥;知道是與非的界線不能清楚地劃分,也懂得細小和巨大不可能确定清晰的界限。聽人說:‘能體察大道的人不求聞達于世,修養高尚的人不會計較得失,清虛甯寂的人能夠忘卻自己’。這就是約束自己而達到适得其分的境界。”

河神說:“如此事物的外表,如此事物的内在,從何處來區分它們的貴賤?又怎麼來區别它們的大小?”

海神回答:“用自然的常理來看,萬物本沒有貴賤的區别。從萬物自身來看,各自為貴而又以他物為賤。拿世俗的觀點來看,貴賤不在于事物自身。按照物與物之間的差别來看,順着各種物體大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物體是大的,那麼萬物就沒有什麼不是大的;順着各種物體小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物體是小的,那麼萬物沒有什麼不是小的;知曉天地雖大比起更大的東西來也如小小的米粒,知曉毫毛之末雖小比起更小的東西來也如高大的山丘,而萬物的差别和數量也就看得很清楚了。

依照事物的功用來看,順着物體所具有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具有了這樣的功能,那麼萬物就沒有什麼不具有這樣的功能;順着物體所不具有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不具有這樣的功能,那麼萬物就沒有什麼具有了這樣的功能;可知東與西的方向對立相反卻又不可以相互缺少,而事物的功用與本分便得以确定。

從人們對事物的趨向來看,順着各種事物肯定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是對的,那麼萬物沒有什麼不是對的;順着各種事物否定的一面去觀察便會認為是不對的,那麼萬物沒有什麼不是錯的;知曉唐堯和夏桀都自以為正确又相互否定對方,而人們的趨向與持守也就看得很清楚了。當年唐堯、虞舜禅讓而稱帝,宰相子之與燕王哙禅讓而燕國幾乎滅亡;商湯、周武王都争奪天下而成為帝王,白公勝争奪王位卻遭緻殺身。

由此看來,争鬥與禅讓的禮制,唐堯與夏桀的作法,讓可還是鄙夷都會因時而異,不可以把它們看作是不變的規律。棟梁之材可以用來沖擊敵城,卻不可以用來堵塞洞穴,說的是器物的用處不一樣。駿馬良駒一天奔馳上千裡,捕捉老鼠卻不如野貓與黃鼠狼,說的是技能不一樣。貓頭鷹夜裡能抓取小小的跳蚤,細察毫毛之末,可是大白天睜大眼睛也看不見高大的山丘,說的是禀性不一樣。

所以說:怎麼隻看重對的一面而忽略不對的一面、看重治而忽略亂呢?這是因為不明了自然存在的道理和萬物自身的實情。這就像是重視天而輕視地、重視陰而輕視陽,那不可行是十分明白的了。然而還是要談論不休,不是愚昧便是欺騙!遠古帝王的禅讓各不相同,夏、商、周三代的繼承也各不一樣。不合時代、背逆世俗的人,稱他叫篡逆之徒;合于時代、順應世俗的人,稱他叫高義之士。沉默下來吧,河神!你怎麼會懂得萬物間貴賤的門庭和大小的流别!”

河神說:“既然這樣,那麼我應該做些什麼呢?又應該不做什麼呢?我将怎樣推辭或接納、趨就或舍棄,我終究将怎麼辦?”

海神回答:“用道的觀點來觀察,什麼是貴什麼是賤,這可稱之為循環往複;不必束縛你的心志,而跟大道相違礙。什麼是少什麼是多,這可稱之為更替續延;不要偏執于事物的某一方面行事,而跟大道不相一緻。端莊、威嚴的樣子像是一國的國君,确實沒有一點兒偏私的恩惠;優遊自得的樣子像是祭祀中的土地神,确實沒有任何偏私的賜福;浩瀚周遍的樣子像是通達四方而又曠遠無窮,确實沒有什麼區分界限;兼蓄并且包藏萬物,難道誰專門有所承受或者有所庇護?這就稱作不偏執于事物的任何一個方面。宇宙萬物本是渾同齊一的,誰優誰劣呢?

大道沒有終結和起始,萬物卻都有死有生,因而不可能依仗一時的成功。時而空虛時而充實,萬物從不固守于某一不變的形态。歲月不可以挽留,時間從不會停息,消退、生長、充實、空虛,宇宙萬物終結便又有了開始。這樣也就可以談論大道的準則,評說萬物的道理了。萬物的生長,像是馬兒飛奔像是馬車疾行,沒有什麼舉動不在變化,沒有什麼時刻不在遷移。應該做些什麼呢?又應該不做什麼呢?一切必定都将自然地變化!”

河神說:“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還要那麼看重大道呢?

海神回答:“懂得大道的人必定通達事理,通達事理的人必定明白應變,明白應變的人定然不會因為外物而損傷自己。道德修養高尚的人烈焰不能燒灼他們,洪水不能沉溺他們,嚴寒酷暑不能侵擾他們,飛禽走獸不能傷害他們。不是說他們逼近水火、寒暑的侵擾和禽獸的傷害而能幸免,而是說他們明察安危,安于禍福,慎處離棄與追求,因而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傷害他們。所以說:“天然蘊含于内裡,人為顯露于外在,高尚的修養則順應自然。懂得人的行止,立足于自然的規律,居處于自得的環境,徘徊不定,屈伸無常,也就返歸大道的要沖而可談論至極的道理。”

河神說:“什麼是天然?什麼又是人為?”

海神回答:“牛馬生就四隻腳,這就叫天然;用馬絡套住馬頭,用牛鼻绾穿過牛鼻,這就叫人為。所以說,不要用人為去毀滅天然,不要用有意的作為去毀滅自然的禀性,不要為獲取虛名而不遺餘力。謹慎地持守自然的禀性而不喪失,這就叫返歸本真。”

蛇與風

獨腳的夔羨慕多腳的蚿,多腳的蚿羨慕無腳的蛇,無腳的蛇羨慕無形的風,無形的風羨慕明察外物的眼睛,明察外物的眼睛羨慕内在的心靈。

夔對蚿說:“我依靠一隻腳跳躍而行,沒有誰再比我簡便的了。現在你使用上萬隻腳行走,竟是怎麼樣的呢?”蚿說:“不對哩。你沒有看見那吐唾沫的情形嗎?噴出唾沫大的像珠子,小的像霧滴,混雜着吐落而下的不可以數計。如今我啟動我天生的機能而行走,不過我也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這樣。”

蚿對蛇說:“我用衆多的腳行走反倒不如你沒有腳,這是為什麼呢?”蛇說:“仰賴天生的機能而行動,怎麼可以改變呢?我哪裡用得着腳呢!”

蛇對風說:“我啟動我的脊柱和腰脅而行走,還是像有足而行的樣子。如今你呼呼地從北海掀起,又呼呼地駕臨南海,卻沒有留下有足而行的形迹,這是為什麼呢?”風說:“是的,我呼呼地從北海來到南海。可是人們用手來阻擋我而我并不能吹斷手指,人們用腿腳來踢踏我而我也不能吹斷腿腳。即使這樣,折斷大樹、掀翻高大的房屋,卻又隻有我能夠做到,而這就是細小的方面不求勝利而求獲得大的勝利。獲取大的勝利,隻有聖人才能做到。”

孔子與子路

孔子周遊到匡地,衛國人一層又一層地包圍了他,可是孔子仍在不停地彈琴誦讀。子路入内見孔子說:“先生如此歡心是為什麼呢?”孔子說:“來,我告訴你!我違忌困窘蔽塞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始終不能免除,這是命運啊。我尋求通達也已經很久很久了,可是始終未能達到,這是時運啊。當堯、舜的時代,天下沒有一個困頓潦倒的人,并非因為他們都才智超人;當桀、纣的時代,天下沒有一個通達的人,并非因為他們都才智低下。這都是時運所造成的。

在水裡活動而不躲避蛟龍的,乃是漁夫的勇敢;在陸上活動而不躲避犀牛老虎的,乃是獵人的勇敢;刀劍交錯地橫于眼前,看待死亡猶如生還的,乃是壯烈之士的勇敢。懂得困厄潦倒乃是命中注定,知道順利通達乃是時運造成,面臨大難而不畏懼的,這就是聖人的勇敢。仲由啊,你還是安然處之吧!我命中注定要受制啊!”

沒有過多久,統帶士卒的将官走了進來,深表歉意地說:“大家把你看作是陽虎,所以包圍了你;現在知道了你不是陽虎,請讓我向你表示歉意并且撤離部隊。”

公孫龍與魏牟

公孫龍向魏牟問道:“我年少的時候學習古代聖王的主張,長大以後懂得了仁義的行為;能夠把事物的不同與相同合而為一,把一個物體的質地堅硬與顔色潔白分離開來;能夠把不對的說成是對的,把不應認可的看作是合宜的;能夠使百家智士困惑不解,能夠使衆多善辯之口理屈辭窮:我自以為是最為通達的了。如今我聽了莊子的言談,感到十分茫然。不知是我的論辯比不上他呢,還是我的知識不如他呢?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再開口了,冒昧地向你請教其中的道理。”

魏牟靠着幾案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又仰頭朝天笑着說:“你不曾聽說過那淺井裡的青蛙嗎?井蛙對東海裡的鼈說:‘我實在快樂啊!我跳躍玩耍于井口欄杆之上,進到井裡便在井壁磚塊破損之處休息。跳入水中井水漫入腋下并且托起我的下巴,踏入泥裡泥水就蓋住了我的腳背,回過頭來看看水中的那些赤蟲、小蟹和蝌蚪,沒有誰能像我這樣的快樂!再說我獨占一坑之水、盤踞一口淺井的快樂,這也是極其稱心如意的了。

你怎麼不随時來井裡看看呢?’東海之鼈左腳還未能跨入淺井,右膝就已經被絆住。于是遲疑了一陣子之後又把腳退了出來,把大海的情況告訴給淺井的青蛙,說:‘千裡的遙遠,不足以稱述它的大;千仞的高曠,不足于探究它的深。夏禹時代十年裡有九年水澇,而海水不會因此增多;商湯的時代八年裡有七年大旱,而岸邊的水位不會因此下降。不因為時間的短暫與長久而有所改變,不因為雨量的多少而有所增減,這就是東海最大的快樂。

’淺井之蛙聽了這一席話,驚惶不安,茫然不知所措。再說你公孫龍的才智還不足以知曉是與非的境界,卻還想去察悉莊子的言談,這就像驅使蚊蟲去背負大山,驅使馬蚿蟲到河水裡去奔跑,必定是不能勝任的。而你的才智不足以通曉極其玄妙的言論,竟自去迎合那些一時的勝利,這不就像是淺井裡的青蛙嗎?況且莊子的思想主張正俯極黃泉登臨蒼天,不論南北,釋然四散通達無阻,深幽沉寂不可探測;不論東西,起于幽深玄妙之境,返歸廣闊通達之域。

你竟拘泥淺陋地用察視的辦法去探尋它的奧妙,用論辯的言辭去索求它的真谛,這隻不過是用管去窺視高遠的蒼天,用錐子去測量渾厚的大地,不是太渺小了嗎!你還是走吧!而且你就不曾聽說過那燕國壽陵的小子到趙國的邯鄲去學習走步之事嗎?未能學會趙國的本事,又丢掉了他原來的本領,最後隻得爬着回去了。現在你還不盡快離開我這裡,必将忘掉你原有的本領,而且也必将失去你原有的學業。”

公孫龍聽了這一番話張大着口而不能合攏,舌頭高高擡起而不能放下,于是快速地逃走了。

莊子與楚臣

莊子在濮水邊垂釣,楚王派遣兩位大臣先行前往緻意,說:“楚王願将國内政事委托給你而勞累你了。”

莊子手把釣竿頭也不回地說:“我聽說楚國有一神龜,被殺死的時候已經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裝着它,用巾飾複蓋着它,珍藏在宗廟裡。這隻神龜,是甯願死去為了留下骨骸而顯示尊貴呢,還是甯願活着在泥水裡拖着尾巴呢?”兩位大臣說:“甯願拖着尾巴活在泥水裡。”莊子說:“你們走吧!我仍将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裡。”

莊子與惠子

惠子在梁國做宰相,莊子前往看望他。有人對惠子說:“莊子來梁國,是想取代你做宰相。”于是惠子恐慌起來,在都城内搜尋莊子,整整三天三夜。

莊子前往看望惠子,說:“南方有一種鳥,它的名字叫鹓。你知道嗎?從南海出發飛到北海,不是梧桐樹它不會停息,不是竹子的果實它不會進食,不是甘美的泉水它不會飲用。正在這時一隻鹞鷹尋覓到一隻腐爛了的老鼠,鹓*剛巧從空中飛過,鹞鷹擡頭看着鹓,發出一聲怒氣:‘吓’!如今你也想用你的梁國來怒叱我嗎?”

莊子和惠子一道在濠水的橋上遊玩。莊子說:“白儵魚遊得多麼悠閑自在,這就是魚兒的快樂。”惠子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莊子說:“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兒的快樂?”惠子說:“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魚,你不知道魚的快樂,也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莊子說:“還是讓我們順着先前的話來說。你剛才所說的‘你怎麼知道魚的快樂’的話,就是已經知道了我知道魚兒的快樂而問我,而我則是在濠水的橋上知道魚兒快樂的。”

作品賞析

道家文化與哲學是中華文化傳統最深邃博大的根源之一,以它的崇尚自然的精神風骨、包羅萬象的廣闊胸懷而成為中華文化立足于世界的堅實基礎。而在源遠流長的道家文化與哲學的曆史發展中,莊子的思想可稱得上是道家思想之正脈,并且莊子之文亦以雄奇奔放、絢麗多姿的特色而被視為先秦諸子散文中的奇葩。莊子的思想被輯錄成書,即為今天所見到的《莊子》。《莊子》一書其體例有三部分,也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内篇、外篇和雜篇。

三大部分之間的關系,如果借用佛學用語,内篇相當于正法,也就是莊子自己的心法,由此直接能窺見莊子本人的真實面目;外篇則相當于像法,是離莊子比較近的弟子所為,由于有的弟子曾得莊子親傳,故即使不能完全得莊學之妙,亦不遠也;而雜篇乃莊子的後學所作,相當于末法,離莊學之真義已遠,然其有旁通其餘各家思想之功,亦不可廢也。就境界而言,内篇最得道學真谛,得其精髓可入道德經的境界;外篇乃就内篇之精義鋪衍而成——其實莊子一書可以整個被理解為對老子的解說——可視為内篇之輔佐;雜篇則以莊學攝其餘諸家之學,且通于各家學問之中,不妨稱為莊學與其他學問之間的交叉學科。

内篇為君,外篇為臣,雜篇則為佐使,相輔相成,混成一體。

内篇之義高矣,故不易說之;雜篇之義已遠矣,故不可說之;外篇正處于有意無意之間,正當發其本意以歸于内篇,辨其真假以使統雜篇也,故我不自量力,擇外篇一文而說之。

外篇文亦多矣,擇何而言之乎?曰《秋水》也。為何如此?因為此篇最得莊子汪洋恣肆而行雲流水之妙。

本文是寓言,寫的是河伯見識短淺,狂妄自大,看見河水暴漲淹沒—切,就以為自己是天下最大最美的地方。但當他看到海更廣大無邊,自歎不如。海若的一席話頗具哲理,告訴人們看問題不能局限于某一點,應當全方位、多角度。這故事告訴我們須知河外有海,天外有天。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

文章一開篇,直契入題,引衆人開始進入文章自身的世界之中,“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時值秋季,雨水連綿,乃逐漸成勢,由文本身而看,“川”當為支流,而“河”就是幹流了,河水由支流而漸漸彙集到幹流之中,互相增益,于是乎終于達到了“徑流之大,兩岸之間,不辨牛馬”的浩大場景,這就難怪“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于己”了。

應該說河伯的心态也是人之常情,試想,如果我們忽然間也擁有了一大筆财富,誰又不會象河伯一樣沾沾自喜呢?什麼叫“自滿“?這就叫自滿,自以為滿,可憐(也可以說幸運)河伯不知道後面将有一個多麼廣闊的世界展現在他面前!

“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見大海無邊無垠,水天一色,海天相接,乃望洋興歎曰: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今我睹子之難窮也,則見笑于大方之家。北海若曰:井蛙不足以論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語冰者,笃于時也;曲士不可語至道者,束于教也“

等到河伯順流而到達大海之後,見到了大海的遼闊景象,才明白先前自己的自滿是多麼可笑——不過,河伯的可貴之處在于: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能夠及時自我反省,于是就有了下面一段自我批評的話“野語有之曰:聞道百以為莫己若者,我之謂也“,意思大約是說:俗話說,自己知道一點東西就自以為了不起,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唉,這難道不是在說我嗎?看來河伯在海神面前很不好意思,于是就對海神說“今我睹子之難窮也,則見笑于大方之家”。“大方之家”,就是廣大廣闊的大海,佛學有時也稱佛為大方廣佛,極言其廣大無邊也。

海神你老人家千萬别和我計較,我看到你如此廣闊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可笑了,可讓你老人家見笑了。海神聞聽之下,就順承着河伯的意思并啟發他逐步超越自己的局限“井蛙不足以論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語冰者,笃于時也;曲士不可語至道者,束于教也“。三句話意思相近而強調的重點有别,井蛙之所以不足以論海,那是受空間的限制;夏蟲之所以不可以語冰,那是受時間的限制;而曲士之所以不可以語至道,那是受自己的限制,偏見太深而不能接受相反還排斥最高的真理。

總之,人因為受到各種限制或束縛而無法聽聞大道,乃至于即使有機會聽聞大道也加以排斥,豈不聞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之語?一個人如果自己的偏見太深,你和他講道理,白費口舌,甚至還有可能遭到嘲笑乃至痛罵,所以就連聖人也隻能“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内,聖人論而不議”,唉,難啊,難啊。你看,河伯作了自我批評,還是被海神罵了個一無是處。

不過海神絕對是個很好的教育家,你不是自滿嗎,那我先打打你的嚣張氣焰,狠狠的貶你一頓,等到你自己貢高我慢的壞毛病消除了,再告訴你真理,于是,下面海神話鋒一轉,說道“今爾出于江河,觀于大海,乃知爾醜,爾将可與語大理矣”,行,你能知錯就改,孺子可教。認識到自己的局限,承認自己的渺小正是開始超越局限,走向偉大的開始,看來我還是可以給你講一講大道理的。海神接下來講的什麼大道理呢?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尾闾洩之,不知何時止而不虛。春秋不變,水旱不知”。大海是天下萬水之源,之歸宿,雖然萬川歸之,并不見海水溢出,雖然尾闾不斷傾瀉,也不見海水幹涸,四季或旱澇的變化也對大海沒有影響,為什麼如此?很簡單,因為海的容量太巨大了。各位看到這裡也許要問:剛說了河伯自滿,海神怎麼又重蹈複轍,在這裡自吹自擂?借用包老三之言曰:非也非也。

因為這幾句話隻是一個引子,後面緊跟着的一句話表明海神有對自己有着清醒的自我認識“而吾未嘗以此自多也”,我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多麼了不起,因為我深深知道“我在天地之間,猶小石小木之在大山也。四海之在天地之間,不似罍空之在大澤乎?中國之在四海,不似稊米之在大倉乎?”“罍空”,小酒杯那麼大一點空,一小汪汪水而已。我,大海在天地之間簡直太渺小了。

大海如此謙虛,我們更不可驕傲。現代科學所認識的東西和茫茫的宇宙相比,也隻是滄海一粟而已,我們對宇宙的認識隻能稱為管窺蠡測。現在自然科學所研究的宇宙範圍從層次上可分為渺觀,微觀,宏觀,宇觀和脹觀幾個層次,它們之間分别以誇克、布朗運動的顆粒、行星和總星系為界,分别屬于粒子物理學、量子力學、經典科學、廣義相對論和宇宙學研究的範圍,當然,渺觀之下還有無數更微小的層次,脹觀之上還有無數更高的層次存在。

也許大家對介觀(介于微觀和宏觀之間的層次)比較熟悉,因為這個層次正是目前最前沿的納米技術所在的領域,所謂納米技術,從技術層面看,就是操縱單個分子或原子的技術。一納米有多大呢?我們知道,我們在中學學的參與化學反應的最基本的微粒——分子是很小的,分子就是納米級的粒子。經過簡單的計算,就知道,分子:乒乓球=乒乓球:地球。而原子的大小隻有10-10m,是分子的十分之一,基本粒子更小,隻有<10-15m,至于誇克、輕子則隻有<10-18m了。

但還有比這更小的,超微觀層次是指小于普朗克尺度的範圍。所謂普朗克尺度,就是在普朗克空間:10-35m,和普朗克時間:10-43s之下的範圍。目前自然科學的視野從空間上看,最大範圍與最小範圍相差達到1061倍,從時間上看,最長與最短相差達到1060倍。

兩個數目初看起來是很大的。說到大數目,我們可能有些情況下對下面幾種情況下的數目感到無法計算,比如一場大雪中落下的雪花數,一場暴雨中下來的雨點數,全世界森林中的樹木上所有的葉子數,海洋中的水滴數等等,這些數目太巨大了,誰能計算得出來?隻好用“不計其數”來形容了。但是所有這些數目都遠遠比不上總星系中的原子數,而後者隻不過1081-85而已。

上面說的是空間的大小,下面說說時間的長短.佛學中經常說一刹那,那麼,一刹那究竟有多短暫呢?很簡單,在印度哲學中,“刹那”是這麼計算出來的:一晝夜=30須臾,1須臾=30臘縛,1臘縛=60怛刹那,1怛刹那=120刹那,所以1刹那=0.013秒,并不是很短暫。佛學言壯士疾彈指經65刹那,而我們偉大的領袖毛澤東的一首詞中有“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一語,說時間過的很快,應該也源于此。

當然這是向短處說,如果向長處說,則我們都知道佛學中有一個表示時間久遠的單位“劫”。它有多長呢?我們看一看它的意思,很容易算出來:從人壽10歲開始,每100年增長1歲,直到84000歲,再反過來減少到10歲,如此一增一減為一小劫,20小劫為一中劫,4中劫成、住、壞、空為一大劫,一大劫之中整個大千世界曆一成毀,經曆一個大的周期。如此算來,一大劫大約為10億年。

這隻是一般的劫,象一些特殊的劫更為長久,比如佛經上說:用一件極為輕軟的天衣,每隔三年拂拭一個方廣一裡乃至四十裡的磐石一次,直到将其消盡,為一小劫;每隔梵天中的三年拂拭一次方廣八十裡的磐石一次,直到将其消盡,為一中劫;每隔淨居天中的三年拂拭一次方廣八百裡的磐石一次,直到将其消盡,為一大劫。時間太久遠了.

至于說到咱們中國傳統文化,大家應該都知道“滄海桑田”的典故,說的是仙女麻姑自成仙以來,已經三次看到滄海變成桑田了。佛經中雲仙人壽命可達千萬歲,然也。不過麻姑如果碰到下面這幾位神仙,那簡直就年齡太小了。據《東坡志林》記載“嘗有三老人遇,問其年。

一曰:滄海變桑田時,我下一籌。爾來我籌已滿十間屋。一曰:吾與盤古有舊”。這兩位神仙的年齡真是久遠久遠矣。“籌”,簡單說就是小木棍,滄海桑田一變遷以一個小木棍來記錄,這種小木棍那位老神仙已經堆滿十間屋了,你說他老人家有多大吧。另一位也不簡單,盤古何人也?開天辟地者也,“吾與盤古有舊”,那還不與天地同壽?從空間的大小來看,剛才說到“大千世界”,也是來源于佛經,其意思是這樣的:四大部洲構成一個小世界,一千個小世界為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為一個中千世界,一千個中千世界為一個大千世界。

一個大千世界中含有10億個小世界。我們地球人居住在其中一個部洲裡面,而宇宙中有無量大千世界。其實根據現代科學的計算,地球在太陽系中就好像一個沙粒在操場之中一樣,太陽系在銀河系中又好像沙粒在操場,銀河系在總星系亦然,而總星系在宇宙中連沙子也不是,而是無窮小。所以,海神說自己在天地之中很是渺小,并不是謙虛,而是實事求是的說法啊。

河伯聽了這番道理,深覺言之有理,乃把自己的體會給海神說出來,以求得到海神的首肯“然則我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北海若說,你看,我剛表揚了你,怎麼你又迷糊了呢?“否”,你這樣說那就不對喽。大理我給你講了,但尚未與你語至理啊。“何以知毫末足以定至細之倪?何以知天地足以窮至大之域?”你以為原子就是小之極至嗎?你認為總星系就是最大的了?

唉,剛才我真和你白說了,你剛從一個陷阱裡跳出來又進入了另一個陷阱,什麼時候是個頭呢?須知天外有天,總星系之外還有總星系,原子之下還有原子,從更高的層次來看,總星系就好象是原子那麼渺小,而從極微小的層次看,原子就好象是總星系那麼浩瀚。你得連天地的境界都超越過去,達到道的境界才行。什麼是道?道非大非小,非善非惡,非常非變,非正非奇,非外非内,超越一切,含攝一切,貫通一切,乃全,乃備,乃妙。

領悟了如此妙道,方始明白:宇宙間一切事物皆本來完備具足大道一切真體妙用。偉大的天地固然美妙,難道世間的一草一木不是同樣美妙的嗎?“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萬物皆備于我”,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是實理具備,随在各足。猶如王陽明所說的:孔子、堯、舜,聖人、凡人,猶如金子,雖然分量不一樣,但如果都經過提純,成為足金、赤金,其純度是完全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别,所謂個個圓成是也。

整個宇宙中的一切,從極大的天地到極小的原子,都互相含攝,互相具有,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互相之間緣起無盡,圓融無礙,宇宙中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妙之極的,故禅宗先師才說“翠竹黃花,無非妙道;擔柴挑水,皆是菩提”,我佛如來亦言“煩惱即菩提”。禅宗至高無上的法門是不斷煩惱,不求解脫,因為煩惱即菩提,本來無縛,今亦無脫。出家出家,何謂出家?出家的真義就是“沒有煩惱”,随緣任運,無處不是極樂。

可見,<秋水篇>沿着河→海→天地最後一直到達道的境界的思路将我們引入一個越來越廣闊、越來越美妙的境界之中,讀此妙文,悟此妙道,千載之下,吾心通于莊子之心,乃至通于無量衆生之心,通于宇宙萬事萬物,可得大自在矣。

文言現象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高二第一學期語文課本中節選了“秋水至時……自多于水乎”。以下為課文中的文言現象整理。

通假字

“泾”同“徑”直泾流之大。

“辯”同“辨”辨識不辯牛馬。

“大”同“太”大的不似稊米之在大倉乎。

“卒”同“萃”聚集人卒九州。

“豪”同“毫”動物身上的細毛不似毫末之在于馬體乎。

“虛”同“墟”指所居之處拘于虛也。

詞性活用

1.名作動

面名作動,面向,朝向東面而視

2.名作狀

時名作狀,按時秋水時至

東名作狀,向東順流而東行

3.形作動

少形作意動,認為...少且夫我嘗聞少仲尼之聞

輕形作意動,認為...輕而輕伯夷之義者

窮形作動,盡今我睹子之難窮也

多形作意動,認為...多,自滿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

少形作意動,認為...少,方存乎見少

虛形作動,流盡,放空,不知何時已而不虛

4.形作名

美形作名,美景,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

一詞多義

1.之

結構助詞,提賓标志我之謂也

結構助詞,的仲尼之聞

代詞,指天下伯夷辭之以為名

結構助詞,五帝之所連

2.于

介詞,在于是焉

介詞,在至于北海

動詞,到達吾非至于子之門

介詞,被:用在動詞之後名詞之前表被動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

介詞,比莫大于海

介詞,由于不似爾向之自多于水乎

3.以

動詞,認為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

介詞,憑借而吾未嘗以此自多者

連詞,來伯夷辭之以為名

4.為

動詞,認為以為莫己若'者

介詞,用不可為量數

動詞,取得伯夷辭之以為名

5.若

望洋向若而歎曰(海神名,名詞)

以為莫己若者(及、比得上,動詞)

6.聞

聞道百/且夫吾嘗聞(聽到,動詞)

少仲尼之聞(學識,名詞)

7.始

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才,副詞)

始吾弗信(開始,名詞)

8.而

順流而東行(連詞,表順承)

東面而視(連詞,表修飾)

特殊句式

1.判斷句

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

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

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笃于時也

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

2.省略句

爾将可與(吾)語大理矣

萬川歸(于)之

此其比(于)萬物也

伯夷辭之以(之)為名

3.被動句

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見……于”被動句式)

不可為量數

拘于虛也

笃于時也

束于教也

4.定語後置句

聞道百

5.賓語前置句

以為莫己若'者賓語前置句

我之謂也賓語前置句

又奚以自多介詞賓語前置句

6.介詞結構後置句

今爾出于涯涘,觀于大海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

自以比形于天地,而受氣于陰陽

古今異義

1.至于北海:至于:古義,到了。今義,表示達到某種程度,或表示另提一事。

北海:古義,北方的大海。今義:專指地名“北海”。

2.百川灌河:河:古義,特指黃河。今義,天然的或人工的大水道,泛指河流。

3.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面目:古義,臉色。今義:臉的形狀,相貌。

4.吾長見笑于大方之家:大方:古義深明大義的人,或專通某種學問的人。今義:①不吝啬;②自然,不拘束;不俗氣。

5.東面而視:東面:古義,臉朝東。今義,東邊。

6.計中國之在海内:中國:古義,黃河流域一帶。今義,即指整個中國。

7.乃知爾醜:醜:古義,鄙陋,低劣。今義,形容難看的人或事物。

包含成語

望洋興歎:原指在偉大事物面前感歎自己的渺小。現多比喻做事時因力不勝任或沒有條件而感到無可奈何。

贻笑大方:指讓内行人笑話,含貶義。

太倉稊米;太倉一粟:比喻非常渺小。

井底之蛙:井底的蛙隻能看到井口那麼大的一塊天,比喻見識短淺,思路狹窄的人。

大方之家:原指懂得大道理的人,後泛指見識廣博或學有專長的人。

夏蟲語冰;夏蟲凝冰:比喻人囿于見聞,知識短淺。

欣然自喜:指高興地自覺喜悅。

牛馬不辨:辨,别也,言廣大,故望不分别也。河流水大分不清岸邊的牛和馬。喻河流水勢浩大。

莊子簡介

莊子(約前369年—前286年),莊氏,名周,字子休(一說子沐),宋國蒙人,楚國公族,楚莊王之後裔。河南商丘民權人。鑒于莊子在我國文學史和思想史上的重要貢獻,封建帝王尤為重視,在唐開元二十五年莊子被诏号為“南華真人”,後人即稱之為“南華真人”,《莊子》一書也被稱為《南華真經》。其文章具有濃厚的浪漫色彩,對後世文學有很大影響。戰國時期宋國蒙(今安徽亳州蒙城人,也有說是河南省商丘市東北民權縣,)人,曾作過漆園吏。生活貧窮困頓,卻鄙棄榮華富貴、權勢名利,力圖在亂世保持獨立的人格,追求逍遙無待的精神自由。戰國時期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文學家,是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老子哲學思想的繼承者和發展者,先秦莊子學派的創始人。他的學說涵蓋着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根本精神還是歸依于老子的哲學。後世将他與老子并稱為“老莊”,他們的哲學為“老莊哲學”。

他的思想包含着樸素辯證法因素,主要思想是“天道無為”,認為一切事物都在變化,他認為“道”是“先天生地”的,從“道未始有封”莊子主要認為自然的比人為的要好提倡無用,認為大無用就是有用,就象“一棵難看的樹大家認為它無用,有一個木匠他要找一棵樹作房梁,但這棵樹太彎了,沒法做房梁。第二個木匠找樹做磨的握柄要彎的,但這棵樹太難看了,又沒辦法,第三個木匠要做車轱辘,但這棵樹長得不行,從某方面講是無用的,但從莊子的角度看,無用就是有用,大無用就是大有作為,所以莊子提倡無用精神(即“道”是無界限差别的),屬主觀唯心主義體系。“道”也是其哲學的基礎和最高範疇,即使關于世界起源和本質的觀念,又是之人認識境界。主張“無為”,放棄一切妄為。又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相對的,因此他否定一切事物的本質區别,極力否定現實,幻想一種“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的主觀精神境界,安時處順,逍遙自得,倒向了相對主義和宿命論。在政治上主張“無為而治”,反對一切社會制度,擯棄一切文化知識。

莊子的文章,想象力很強,文筆變化多端,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諷刺的意味,對後世文學語言有很大影響。其超常的想象和變幻莫測的寓言故事,構成了莊子特有的奇特的形象世界,“意出塵外,怪生筆端。”(劉熙載《藝概·文概》)莊周和他的門人以及後學者着有《莊子》(被道教奉為《南華經》),道家經典之一。《漢書藝文志》着錄《莊子》五十二篇,但留下來的隻有三十三篇。其中内篇七篇,一般定為莊子着;外篇雜篇可能摻雜有他的門人和後來道家的作品。

《莊子》在哲學、文學上都有較高研究價值。研究中國哲學,不能不讀《莊子》;研究中國文學,也不能不讀《莊子》。魯迅先生說過:“其文汪洋辟阖,儀态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漢文學史綱要》)名篇有《逍遙遊》、《齊物論》、《養生主》等,《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尤為後世傳誦。

涉及題型

1、解釋字詞

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已以(認為)

東面而視東面(面向東)

2、用原文語句回答

河伯為什麼會“望洋向若而歎”。

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

作品簡介

《莊子》書分内、外、雜篇,原有五十二篇,乃由戰國中晚期逐步流傳、揉雜、附益,至西漢大緻成形,然而當時所流傳的,今已失傳。目前所傳三十三篇,已經郭象整理,篇目章節與漢代亦有不同。内篇大體可代表戰國時期莊子思想核心,而外、雜篇發展則縱橫百餘年,參雜黃老、莊子後學形成複雜的體系。司馬遷認為莊子思想“其要歸本于老子”。

然而就莊子書中寓言、義理及《天下篇》對老子思想所評述,老子與莊子思想架構有别,關懷亦不相同,所謂“道家”思想體系與《莊子》書,實經過長期交融激蕩,經漢代學者整理相關材料,方才編定。

莊子的文章,想象力很強,文筆變化多端,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并采用寓言故事形式,富有幽默諷刺的意味,對後世文學語言有很大影響。其超常的想象和變幻莫測的寓言故事,構成了莊子特有的奇特的想象世界,“意出塵外,怪生筆端。”(劉熙載《藝概·文概》)莊周和他的門人以及後學者着有《莊子》(被道教奉為《南華經》),道家經典之一。《漢書藝文志》着錄《莊子》五十二篇,但留下來的隻有三十三篇。

分為:外篇、内篇、雜篇。其中内篇七篇,一般定為莊子着;外篇雜篇可能摻雜有他的門人和後來道家的作品。《莊子》在哲學、文學上都有較高研究價值。魯迅先生說過:“其文汪洋辟阖,儀态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漢文學史綱要》)名篇有《逍遙遊》、《莊子·外篇·秋水》、《齊物論》、《養生主》等,《養生主》中的“庖丁解牛”尤為後世傳誦。

《史記》用精練的幾行字介紹了莊子,說他着書十餘萬言,大抵都是寓言,如其中的《漁父》、《盜跖》、《胠箧》等篇,都是用來辨明老子的主張的。

《莊子》共三十三篇,分“内篇”、“外篇”和“雜篇”三個部分(“内篇”七篇,“外篇”十五篇,“雜篇”十一篇)一般認為“内篇”的七篇文字肯定是莊子所寫的,“外篇”十五篇一般認為是莊子的弟子們所寫,或者說是莊子與他的弟子一起合作寫成的,它反映的是莊子真實的思想;“雜篇”十一篇的情形就要複雜些,應當是莊子學派或者後來的學者所寫,有一些篇幅就認為肯定不是莊子學派所有的思想,如《盜跖》、《說劍》等。内篇最集中表現莊子哲學的是《齊物論》、《逍遙遊》、《大宗師》等。

莊子的文章結構,很奇特。看起來并不嚴密,常常突兀而來,行所欲行,止所欲止,汪洋恣肆,變化無端,有時似乎不相關,任意跳蕩起落,但思想卻能一線貫穿。句式也富于變化,或順或倒,或長或短,更加之詞彙豐富,描寫細緻,又常常不規則地押韻,顯得極富表現力,極有獨創性。

莊子文字的汪洋恣肆,意象的雄渾飛越,想象的奇特豐富,情緻的滋潤曠達,給人以超凡脫俗與崇高美妙的感受,在中國的文學史上獨樹一幟,他的文章體制已脫離語錄體形式,标志着先秦散文已經發展到成熟的階段,可以說,《莊子》代表了先秦散文的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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