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

甄士隐

《紅樓夢》中的人物
甄士隐,《紅樓夢》人物,諧音“真事隐”名費,字士隐。家住阊門外十裡街仁青巷的葫蘆廟旁。禀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終身為養一子,隻年近半百時生有一女。曾經在夢中從一僧一道那裡見識了“通靈寶玉”,并聽到他們談論绛珠仙子與神瑛侍者之事。為人善良,曾救濟過窮儒賈雨村。後來,女兒在元宵被人拐走,家又遭遇火災,被迫帶着妻子和兩個丫頭投奔嶽丈封肅。由于封肅嫌貧愛富,士隐又不懂生理稼穑之事,緻使貧病交攻,最後跟從跛足道人出家。
    中文名:甄士隐 外文名: 别名:費;字士隐 籍貫:十裡街仁青巷的葫蘆廟 性别:男 國籍:中國

簡介

甄士隐,《紅樓夢》中一人物,“甄士隐”取意為“真事隐”。書中有“因曾曆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将真事隐去。”一句。是一鋪墊人物。

甄士隐的諧音是“真事隐”,即把真事隐去,留下“假語存”(賈雨村)。甄士隐的女兒甄英蓮小時便被拐子拐走,後來被同時賣給一個無甚權勢的人家和薛家,結果薛蟠把那人打死,案子落到賈雨村手上,他不念英蓮是自己的恩人的女兒,把這件事順水推舟讨好薛家,讨好賈家。後來英蓮跟随薛家到了賈家,在大觀園中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最後還是逃不過“應憐”的命運。士隐丢了愛女,家裡有着火,到嶽父處又受欺,最後在兩個仙人的指引下出家走了。

甄士隐是和賈雨村相對照而寫的,作者在開卷第一段裡就明白表示他撰拟這兩個名字的寓意:真事隐(将真事隐去)、假語蠢(假語蠢言)。作者是通過他們兩個人,先從外部介紹四大家族、榮甯二府,是鋪墊的作用,同時也暗示了故事悲慘的結局,給全書定下了一個基調,也埋下了伏筆。

寫甄士隐是為了寫一個經曆了骨肉分離、家遭火災、下半世坎坷而終于醒悟出世的人物形象。他可能是作者自身的影子,同時也是提系着全書主題的一個線索。

作者把《紅樓夢》由盛至衰最後敗落這一主題,首先從甄士隐的經曆這個雛形故事中預演出來,甄士隐的徹悟也預示着小說的主人公——賈寶玉未來相類似的結局。但原書隻到八十回為止,續書讓甄士隐在結束時出現應當是符合曹雪芹原來意圖的,所不同的是甄士隐和賈雨村那一席充滿了庸俗的富貴榮華的議論,隻能看作是續書者思想的反映,歪曲了甄士隐在書中所起的作用。

抛磚引玉

甄士隐在整部《紅樓夢》裡,隻是個起引子作用的人物,他和賈雨村,具有象征意義,即“真事隐,賈語存”,實際上也就是作者告訴讀者,他是從生活原型出發,來寫這部書,“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攝迹,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傳也。”

在故事正式開始前的“楔子”裡,曹雪芹還有這樣的說法:“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那時的社會,呈葫蘆型态,兩頭大,之間小,所謂兩頭大,不是兩頭一邊大,富者那一頭,好比接近葫蘆嘴的那個小鼓肚,四大家族,甯、榮二府,都屬于其中的一部分,這個社會族群的基本心态,就是貪得無厭,第七十二回賈琏對王熙鳳說:“這會子再發個三二百萬的财就好了!”聽聽這口氣,胃口有多大!貧者那一頭呢,好比葫蘆底部的那個大鼓肚,書裡寫到的王狗兒家,算是較窮的了,其實比起那些社會最底層的更大量的生命存在,還是強許多,王狗兒的嶽母劉姥姥畢竟還能挖掘出跟葫蘆那頭的富貴鼓肚裡的人際關系來,破着臉跑到榮國府裡去“打秋風”,憑借裝傻充愣插科打诨竟然滿載而歸,這是葫蘆底下那個大鼓肚裡的更多人家不可能有的幸運。曹雪芹寫《紅樓夢》,他主要是寫葫蘆嘴下邊那個小鼓肚裡的故事,葫蘆底部大鼓肚的事情寫得很少,但是,他的了不起之處,就在于通過寫貴族家庭的榮辱興衰,讓讀者對那個時代的整個“葫蘆”的形态,通過閱讀中的想象和補充,都能了然于心。

甄士隐出場的時候,既不在葫蘆的小鼓肚裡,也不在葫蘆的大鼓肚裡,而是在兩個鼓肚之間的那個細頸當中,具體而言,也就是非貧非富,今天把這種人叫做中産階級,這個社會族群在漫長的中國曆史進程中,始終似有若無,是“兩頭大中間小”的那個“小中間”。直到上個世紀後二十年以降,這個“葫蘆頸”才開始拉長、變粗,但也隻是跟過去比,長了一點粗了一點,跟兩頭比,就還是顯得勢單力薄、幼稚脆弱。

中産階級最可自慰處是衣食無憂。說甄士隐是鄉宦,他有沒有定期發放的宦銀?看來是沒有,如果有,他後來也就不一定非去依靠嶽丈。但他有帶夾道的住宅,書房外有小花園,至少有兩個使喚丫頭和一位男仆一個小童,生活可謂小康。他的經濟來源,應該是當官宦時積攢了一些俸祿,後來置了點田莊,從中取租。

在那樣一個時代,中産階級尤其是一個變動最大的社會族群。葫蘆上頭小鼓肚裡的一些人,會因為種種原因,從那個小鼓肚裡墜落到葫蘆頸裡來,比如書裡的柳湘蓮,就是破落世家的飄零子弟,從生存狀态上看,比甄士隐更暧昧,具有遊動、冒險的浪漫特征,但從經濟生活小康和政治上的邊緣化上看,可以與甄士隐劃歸到中産階級一類中。葫蘆底下的大鼓肚裡,也會有一些人通過這樣那樣的辦法,使自己從大鼓肚上升到葫蘆頸中,劉姥姥的努力使王狗兒家達到小康是一個例子,像醉金剛倪二,雖說是市井無賴潑皮之流,但是經濟上逐漸增加着積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受主流政治約束自由生活,其實也是補充入中産階級的一員。

中産階級的成員,有安分不安分之别。甄士隐屬于安分者。他滿足已達到的經濟狀态和生活格局,過着享受瑣屑生活樂趣的雅緻而悠閑的生活。書裡寫到他抱着愛女到街門前看那過會的熱鬧。過會,曹雪芹沒有展開描寫,但那種鄉俗直到上世紀仍活躍在中國民間,魯迅先生寫過一篇《五猖會》,記錄他目擊的景況:“開首是一個孩子騎馬先來,稱為‘塘報’,過了許久,‘高照’到了,長竿揭起一條很長的旗,一個汗流浃背的胖大漢用兩手托着;他高興的時候,就肯将竿頭放在頭頂或牙齒上,甚至于用鼻尖。其次是所謂‘高跷’,‘擡閣,‘馬頭’了……”“卻隻見十幾個人擡着一個金臉或藍臉紅臉的神像匆匆地跑過去……”過會,雖然多半有迷信的成分,比如祈雨,但那華麗的遊行方式,卻構成了俗世的共享歡樂。

據周汝昌先生考證,曹雪芹出生于雍正二年閏四月二十六日芒種節,《紅樓夢》第一回寫一僧一道要把幻化為通靈寶玉的女娲補天剩餘石拿到太虛幻境警幻仙姑那裡,讓警幻仙姑将它夾帶到“一幹風流孽鬼”當中,讓它下凡曆劫,實際就是讓賈寶玉落草時,嘴裡銜上它,因此賈寶玉和通靈寶玉在人世間的“凡齡”,總是一緻的。書裡寫到甄士隐夢中見到一僧一道,還與通靈寶玉有一面之緣,還跟到了太虛幻境的大牌坊下,但就在這時,“忽聽得一聲霹靂,有若山崩地陷”,從夢中驚醒,他大叫一聲“定睛一看,隻見烈日炎炎,芭蕉冉冉”,可見是久旱景象,接下去寫他抱着英蓮看過會的熱鬧,那過會的内容,應該就是祈雨,而曹雪芹誕生時,恰逢久旱後降下傾盆大雨,金陵一帶旱情得到緩解,這也是他父親給他取名為“硔”的緣由。細讀《紅樓夢》裡第一回的文字,就覺得周先生的論述很有道理,這一回暗寫了賈寶玉的降生,元妃省親那年賈寶玉十三歲,往回推十三年,就是甄士隐抱着女兒在門前看過會的這一年。

隐去了什麼真事?

曹雪芹在《紅樓夢》“開卷”那段著名的導語中說:“故曰‘甄士隐’雲雲。……故曰‘賈雨村’雲雲。”曹雪芹一語雙關:一方面告訴人們:我也在書中隐去了真事,也用“假語村言”隐涵了小說的主題;另一方面,推出了小說中的兩個重要人物:甄士隐和賈雨村。

曹雪芹筆下的甄士隐是不願與清廷合作并遭受清王朝“文字獄”株連和殘酷迫害的鄉紳士子的縮影。

第一回中的甄士隐和第五回中的賈寶玉都經曆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太虛幻境。”然而,在這個非常虛幻的地方,兩人都有着惡夢般的經曆。先是甄士隐“忽聽一聲霹靂,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叫一聲(第一回)。”後是賈寶玉“迷津内響聲如雷,有許多夜叉海鬼,将寶玉拖将下去,吓得寶玉汗下如雨,一面失聲喊叫‘可卿救我(第五回)!’”顯然是在暗示甄士隐和賈寶玉都經曆了驚心動魄的殘酷打擊,他們有着相同的不幸命運。

曹雪芹是這樣介紹甄士隐及其一家的:“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有個姑蘇城,城中阊門,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阊門外有個十裡街,街内有個仁清巷,因地方狹窄,人皆呼作‘葫蘆廟’。廟旁住着一家鄉宦,姓甄名費,字士隐;嫡妻封氏,性情賢淑,深明禮義;家中雖不甚富貴,然本地也推他為望族了。因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日隻以觀花種竹,酌酒吟詩為樂。倒是神仙一流人物;隻是一件不足:年過半百,膝下無兒,隻有一女,乳名英蓮,年方三歲。”

甄士隐及其一家的遭遇是非常悲慘的。然而,在曹雪芹的筆下甄士隐一家的悲劇是不幸意外丢失女兒,一場偶燃的焚家大火,嶽父封肅的暗算。可見甄士隐一家的遭遇與政治沒有什麼聯系。但是,曹雪芹卻又讓甄士隐對跛足道人的“好了歌”作出與政治聯系那麼密切、那樣深刻而令人深思的“注解”?這是無論如何讓人也無法理解的: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注:明朝以前各朝代大臣上朝均使用笏闆,自清朝始廢止不用);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在蓬窗上。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鬓又成霜?昨日黃土隴中埋白骨,今宵紅绡帳裡卧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歎他人命不長,誰知自己歸來喪?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莽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第一回)

曹雪芹借甄士隐之口形象生動地描繪了明末清初外族入侵改朝換代過程中一幅幅政治慘變的圖畫,對那些遭受“奏銷案”和“文字獄”殘酷打擊的官宦、鄉紳、士子的悲慘遭遇做了形象的“注解”,對那些靠誣陷升遷之徒進行了無情地揭露。更重要的是,曹雪芹用非常隐晦的語言、辛辣的口吻諷刺清朝封建政治舞台上是“亂哄哄”、“甚荒唐”的。而“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這個“他人”,正是封建帝王和他的專制統治。

那麼,甄士隐及其一家的遭遇究竟是真還是假的,就令人十分懷疑了。曹雪芹在描述甄士隐一家的悲劇時,又一次使用了“假語村言”。曹雪芹在介紹甄士隐所在的家鄉蘇州時,巧妙地借用中國古代“天塌西北,地陷東南”的神話,而“當日地陷東南”,的神話,正暗示了一個重大的曆史事實,即當時在清兵的大舉進攻下,包括蘇州在内的東南大片土地已經陷落,江南已經在清王朝的殘酷統治之下。曹雪芹為他筆下的人物取名是煞費苦心的。曹雪芹塑造的典型人物姑蘇城中“姓甄名費,字士隐”的“望族”“鄉宦”。暗示了在甄士隐身上隐去了真事。甄士隐居住的姑蘇城,是江南經濟富庶、鄉紳士子集中、人民抗清鬥争比較劇烈的地區。

清朝順治18年,清廷将上年奏銷未完錢糧的江南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四府并溧陽一縣的官紳士子全部廢黜。此案開始隻限于無錫、嘉定兩縣,至18年夏,乃通行于四府一縣。江甯巡撫朱國治的造冊上報,清廷将欠糧者不問是否大僚,亦不分欠糧多寡,在籍缙紳按名黜革,秀才、舉人、進士,凡未完錢糧者,皆革去功名出身;現任官概行降兩級調用。總計黜降13517人,其中不少人被逮捕,械送刑部議處。甚至某探花僅欠銀一錢亦被黜。吳偉業、徐乾學、徐元文、韓炎、汪宛等江南缙紳著名人物幾乎全部羅織在内,一時“士籍學校為之一空。”繼之,又乘大創之後十年并征,“押吏勢同狼虎,士子不異俘囚。”

雖然官書絕不記載“奏銷案。”但曹雪芹家族及其親戚作為康熙的耳目,長期生活在江南的江甯和蘇州,肯定熟知發生在江南的這一影響極大的曆史公案,同時,江南的蘇淅一帶也是清王朝“文字獄”重點打擊的重災區。大批鄉紳士子受到殘酷株連。曹雪芹為他取名“甄士隐”,“隐去”了兩件“真事”即兩個真實的曆史事件:

一是“奏銷案。”他真是(姓甄)被清王朝在奏銷案中廢黜(名費)的官宦。說他“禀性恬淡,不以功名為念,每日隻以觀花種竹,酌酒吟詩為樂。”實際暗示他是已經看清了清王朝的殘暴本質,不願與清廷合作,而心甘情願地作一位大隐于市的“真隐士”;

二是“文字獄。”“假作真時真亦假”甄士隐大火焚家的遭遇是假的。“真事”是他又遭受了“接二連三,牽五挂四”“的“文字獄”殘酷株連,避難到了農村。由于“上年驚唬,急忿怨痛”。為躲避清廷的進一步迫害,而随瘋道人“飄飄而去”不知所終。

令甄士隐敗家的大火是從“葫蘆廟中炸供”燒起的,在這裡,曹雪芹又非常隐晦地使用了他最擅長的諧音字。“葫蘆”的意思,就是“胡虜。”古代中原人蔑稱北方的金人為胡虜,宋代的抗金英雄嶽飛有“壯志饑餐胡虜肉”的名句;“廟”的意思,就是“廟堂”,指宮廷。宋代的範仲淹有“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的名句;“炸”的意思,就是“信劄”,“供”的意思,就是“進貢”。把“葫蘆廟中炸供”的意思連起來,就是“進貢給清朝帝王閱的信劄”,也就是向清朝君主密奏的舉報材料。哪一場文字獄的大火不是因為有告密者的舉報而從清朝宮廷中燒起來的呢?“燒得如‘火焰山’一般”,“也不知燒了多少人家,隻可憐甄家在隔壁,早成了一片瓦礫場了。”極言“文字獄”禍之烈之殘酷。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第一回)

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則反映了遭受殘酷打擊的官僚、鄉紳、士子的無奈和一種追求逃避、解脫的心态。

與賈雨村鮮為人知的互動

在《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隐與賈雨村的短暫交往中,人們大都隻看到了賈雨村欺騙鑽營、矯揉造作的一面,不曾想到“禀性恬淡”的甄士隐也會施用計謀,甚至還煽情點火。其實在曹雪芹看來,用計有善意和惡意之分。性善無為者并不就是無所作為,他們崇尚做好事不露形迹,即隐為。在二人借與貸的過程中先是士隐主動抛出女色與美酒作引,随後雨村為哄擡自己的身價,借題逆向發揮,士隐是又驚又喜,随即火上澆油,不吝溢美之詞……真假兩位儒士可謂平衡互動地演出了一場理與欲的四重奏。

曹雪芹的儒學裡,天理包括仁、義、禮、智四個方面。與之對應的人欲是功名、金銀、嬌妻、美酒(或為《好了歌》中的兒孫),簡稱為名、利、色、酒。在事情開始之初,士隐對雨村是以假作真,認為這個讀書人是位安貧守道的謙謙君子,在沒有高中進士的充分把握和能力之前不敢借錢,以免因無法償還而失了讀書人最看重的面子和友情。由于雨村長期隻靠賣字作文籌集盤纏,所以士隐“每有意幫助周濟,隻是沒甚機會。”随着明歲大比日期的臨近,士隐為了讓這位“必非久困之人”早日脫困顯貴,決心主動放下富人的架子,對他适度以人欲反激。先以色誘名,使他超越不與世争的小仁而成就修治末世的大仁;後以酒誘利,使他升華朋友間的小義而成就強國富民的大義。最終迫使雨村為求大志而着急借錢。近似于第五回甯榮二公在家敗之際對寶玉用“情欲聲色等事警其癡頑,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後入于正路”。這裡士隐還錯誤地以為新興的科舉功名和時尚之學仍是仁與智即德與才的象征。他幫助雨村既是“不負兄之所學”,又是望兄能以禮法重振朝綱。

與士隐以假作真、認賊為兄相反,雨村是以真作假,認為有錢無才的士隐是個圖名圖利的僞君子。在沒有看到窮人具有雄飛高舉的德與才之前不會輕易貸款,以免聲名掃地、血本無歸。深谙經濟之道的雨村便将普通的借貸轉化為錢智交易,如同引進風險投資,這樣就無須作本、息承諾或抵押。他便采取了防守反擊的策略,先太公釣魚,假裝清高,再擇機以時尚的禮、智自我貼金,誘使士隐舍棄小名利而追求大名利,入于邪路。而對方若想牟取高收益就必須要冒高風險投錢入股。正因為如此雨村在得到幫助後也并不在意,如“收了銀衣,不過略謝一語,并不介意。”且第二天淩晨“不及面辭”就走了。心想我會帶給你名利雙收的,何需用感激呢。此處也顯示他實際比誰都更急于要錢,且天理仁義已被他落俗為攫取功名利祿的手段。

就這樣原本可以一拍即合的借貸被兩位儒士分别繁化成了勵志和融資大事。二人雖氣性相反、互為誤解,但表面卻也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似乎錯與錯已完全抵消。其間種種迂腐、奇巧讓人聞所未聞、啼笑皆非。

先是士隐以帶孩子出來作耍為借口走到街市,吸引雨村。雨村則以問街市上有甚新聞否為話頭,忙施禮陪笑。随後士隐說:“兄來得正妙,請入小齋一談……”但“方談得三五句話,忽家人飛報:‘嚴老爺來拜’”,士隐便故做驚慌。他說是隻讓雨村略坐,實際一去就沒回。這也是前文“來得正妙”的妙處所在。雨村則鑽空“翻弄書籍解悶。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嗽聲,雨村遂起身向外一看,原來是一個丫鬟,在那裡撷花,生得儀容不俗,眉目清明,雖無十分姿色,卻亦有動人之處。雨村不覺看呆了。那甄家丫鬟撷了花,方欲走時,猛擡頭見窗内有人……”很明顯丫鬟這天隻是習慣性出現在了士隐的窗外,擡頭之前還将窗内人當成是士隐,沒想到主人已金蟬脫殼,所以猛擡頭時感到很意外,妙處之二。從咳嗽、撷花等非常規動作可以判斷她在當時的社會屬于輕薄女子,後文中小紅對賈芸也用過完全相同的方法。嬌杏很清楚此時士隐望子心切,想趁機從丫鬟升為小妾。但士隐此時已不以納妾為念,輕色重友。

就在嬌杏愁悶之時,雨村有緣千裡來相會。她立即從雨村“雄壯”、富貴的相貌算定他前途無量,并将錯就錯,“不免又回頭兩次。”雨村則以為“此女子必是巨眼英雄,風塵中之知己也。” 刹那間由嬌妻點燃的功名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起來,因為一介老窮儒要想獲得閨秀的歡心,必先要求得官爵聲名。如“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士隐的用意本來也隻是想達到這一點。但雨村自己卻感覺太露骨,忙将淫情包裝成比翼雙飛、夫榮妻貴的時尚之禮,認為這才是“平生抱負”,如“玉在椟中求善價,钗于奁内待時飛。”此刻躲在一旁觀察動靜的士隐是又驚又喜,旋即推波助瀾,如“恰值士隐走來聽見,笑道‘雨村兄真抱負不淺也’”。而雨村正是等着這一句。但他很清楚目前還隻顯擺了一半,故未提資金短缺一事。

在首輪美人計之後,士隐是一不做二不休,又乘中秋節之機特備美酒款待雨村,以期燒起他的利欲之念。如“士隐家宴已畢,乃又另具一席于書房。”而酒精也和女色一樣理與欲的雙向激勵作用。隻見他先即興借酒發揮自己“過人”的時學才智,如“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此時士隐是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眼光,如“大叫:‘妙哉……飛騰之兆已見,不日可接履于雲霓之上矣。’”一句“我願借錢幫你”的潛台詞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上。似醉非醉的賈雨村這才不緊不慢地倚托酒後狂興,道出囊中羞澀的狀況。甄士隐則“當下即命小童進去,速封五十兩白銀,并兩件冬衣。”

以上二人經過一番眼花缭亂的儒術全面較量,似乎實現了借與貸的“雙赢”、皆大歡喜。如圖1、2。士隐是仿佛一塊石頭落了地,酒後“回房一覺,直至紅日三竿方醒。”賈雨村是亢奮難眠,“五鼓”就進京去了。然而我們很快就會發現,二人的錯誤并沒有真正抵消。在成功資助村兄之後,士隐不但沒有入邪,反而更加熱衷于超道德的追求,舍棄了人基本的進取和戒備之心。但這在假世中何其危險,所以他自與雨村蜜月後就像染了瘟疫一般災禍連綿、一落千丈,最後頹然出家。雨村在順利得到盤纏之後則不僅沒有歸正,還更加得隴望蜀,失去了人起碼的禮義和誠信。然而末世與奸賊互捧,他在與士隐接觸後就像注射了一針強心劑,左右逢源、青雲直上。很顯然,結局之所以從雙赢變成“你方唱罷我登場”的興衰轉折,除了他們自身的原因之外,罪魁禍首還是脫離人性、内在矛盾不可調和的儒教及封建制度。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又都是社會惡性循環中的受害者,雨村的假泡沫也終究會破滅。正确體認甄、賈兩位儒士是解讀《紅樓夢》和中國古代哲學的關鍵。

妙語洩玄機

曹雪芹到底是誰?二百年來,一直困擾着紅迷們,這期間,無數仁人志士加入“紅”軍,投身尋芹,以至今日百曹齊放,百家争鳴。

其實,曹雪芹早已在小說中,通過甄士隐之口,巧妙地洩露了他的身份。

小說第一回,甄士隐聽到僧道二仙交割蠢物時,士隐因說道:“适聞仙師所談因果,實人世罕聞者。但弟子愚濁,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開癡頑,備細一聞,弟子則洗耳谛聽,稍能警省,亦可免沉倫之苦。”

而在小說第五回,有句:那寶玉亦在孩提之間,況自天性所禀來的一片愚拙偏僻,甲側:四字是極不好,卻是極妙。隻不要被作者瞞過。―――一處為愚濁,一處為愚拙,愚濁與愚拙,音同義同字不同,一字之别,卻暗藏着玄機.

愚濁的濁,網上的影印本,都是大寫的濁字,因此,不會是拙字的誤寫,而新華書店賣的<紅樓夢>,看了十二個不同的版本,五個為濁字,七個被校書人改成了拙字.(試問校書們:愚濁不妥嗎?不通嗎?還是就沒有這個詞?)

從脂批:“隻不要被作者瞞過”看。批者唯恐讀者被作者瞞過,特地提醒一下,要讀者注意濁同拙的區别。區别在哪呢?

請看蒙本第一回第一個批語:蒙側:何非夢幻,何不通靈?作者托言,原當有自。受氣清濁,本無男女之别。受氣清濁!這四個字是解開玄機的關鍵,原來濁字大有深意,濁與清相對,清氣上揚,濁氣下沉。

而列藏本在“遂自怨自歎,日夜悲号慚愧”邊有句批語:列側:對應愚頑氣。

還有《西江月》中“愚頑怕讀文章”,“古今不肖無雙”等。

愚頑,愚拙癡頑,而愚濁是:愚的下半部分心字下沉,留上半部分禺字;大開癡頑是指将頑字分開,分成元字與頁字,禺字和頁字組合在一起,得出一個顒字!顒字是大頭的意思,而元字也有大頭的意思。

小說中描寫賈寶玉面若中秋之月,面如滿月,當然頭很大了。裕瑞說曹雪芹頭廣而色黑。這僅是巧合嗎?作者為什麼要打這個字謎?叫顒的人可不多呀。

再看[第一支·紅樓夢引子]開辟鴻蒙,誰為情種?甲側:非作者為誰?餘又曰:“亦非作者,乃石頭耳。”都隻為風月情濃。趁着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甲側:“愚”字自謙得妙!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細細想來,愚濁癡頑可謂是妙不可言.

作者假托甄士隐之口透露出顒字,使顒免遭沉倫之苦。這也見合了“我之罪固不免,然閨閣中本自曆曆有人,萬不可因我之不肖,自護己短,一并使其泯滅也。蒙側:因為傳他,并可傳我。”

寶玉愚頑,“愚頑”經甄士隐一說,加上批者的指引,得出顒字,批書人也多次提醒小說是作者的親身經曆。寶玉不肖,曹雪芹也自稱不肖,曹雪芹原來竟是曹顒!曹顒并沒早逝,而是和賈寶玉一樣抛妻别子出家了,批書人多次提及“非過來人,若個能行”,曹顒此後改名曹雪芹,隐居寫書,直至淚盡而亡。賈寶玉者,真連生也!

衆裡尋他千百度,過盡千帆皆不是,活人都找遍了,誰想曹雪芹竟是個“死人”呢!難怪批書人講《紅樓夢》是一部“鬼話”!怪隻怪僧道二仙不肯預洩玄機!

注解《好了歌》

《〈好了歌〉注》甄士隐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鬓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卧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 轉眼乞丐人皆謗。

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杠;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原文

……

可巧這日拄了拐杖掙挫到街前散散心時,忽見那邊來了一個跛足道人,瘋癫落脫,麻屣鹑衣,

口内念着幾句言詞,道是: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士隐聽了,便迎上來道:“你滿口說些什麼?隻聽見些‘好’‘了’‘好’‘了’。那道人笑道:“你若果聽見‘好’‘了’二字,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好 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我這歌兒,便名《好了歌》”士隐本是有宿慧的,一聞此言,心中早已徹悟。因笑道:“且住!待我将你這 《好了歌》解注出來何如?”道人笑道:“你解,你解。”士隐乃說道: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

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

蛛絲兒結滿雕梁,

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鬓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

今宵紅燈帳底卧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

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歎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緻使鎖枷杠,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

反認他鄉是故鄉。

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那瘋跛道人聽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隐便說一聲“走罷!”将道人肩上褡裢搶了過來背着,竟不回家,同了瘋道人飄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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